头狼

  一夜无话。
  第二天一大早，我便在一阵叮咣乱响的嘈杂声中睁开眼睛。
  因为我们是在一家紧挨国道的路边饭店过的夜，所以入住的基本上全是货车司机，货车司机本身就手脚劲儿大，加上餐风露宿，清早洗漱的动静自然非常的吵人。
  “醒了啊，昨晚你的呼噜声打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。”
  我恼火的坐在床边缓神儿，二牲口提溜着个脸盘，脖子边搭条毛巾，笑呵呵的推门走了进来。
  “你这装扮挺有年代气息呐。”我下意识的望向他。
  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一件土灰色的跨栏背心，底下套条迷彩裤，裤腿卷到膝盖的位置，脚下还趿拉着一对方口布鞋，打猛地一瞅，说他是个货车司机我都信。
  “别羡慕，你也有！”
  二牲口嘿嘿一乐，手边另外一张床，努努嘴道：“抓紧换上，完事咱吃饭开路。”
 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过去，我见到床上居然还整整齐齐的摆着一身跟他身上行头差不多的装束，墙角的衣架处挂着两件青色的工装外套，背后写着“鸿运汽贸”的字样。
  “啥情况？”我揉搓两下眼睛，迷惑的询问。
  “先洗漱吃饭，待会我跟你慢慢解释。”二牲口神秘兮兮的摆摆手招呼我。
  十多分钟后，吃饱喝足的我跟他来到饭店门前的停车场，我刚打算问他开什么车回去，旁边一台红色的方头大货车突然“哔哔”按了几下喇叭，给我吓得当场抖了个激灵。
  我条件反射的刚准备开骂，货车的窗户玻璃降了下来，脑袋上扣顶鸭舌帽的谢天龙探出来脑袋，没正经的吧唧嘴：“早上好啊，他朗哥？”
  “诶我去，你这是..”我惊诧的张大嘴巴。
  “哈哈，咱开这玩意儿回去，既不显眼还不怕半路遇上劫道的，谁再敢挡路中间，直接撞他丫的。”谢天龙笑着从车里蹦下来，随即又仰头朝驾驶室里吆喝：“咋地兄弟，还得我搀你下来呗。”
  几秒钟之后，宋阳耷眉臊眼，一脸不乐意的也从车上跳了下来。
  不过是一宿没见，他好像憔悴了很多，头发油呼拉碴不说，黑眼圈也相当重，空洞的眸子里遍布红血丝，之前受伤的耳朵裹着几层纱布，只是脏兮兮的，瞅着非常的埋汰，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岁都不止，俩人的穿装打扮跟我和二牲口差不多。
  我禁不住呲牙一笑，带着些许调侃的味道，朝他伸出手掌：“呵呵，又见面了宋哥。”
  “没什么可讽刺的，一般人遇上他都跑不掉。”宋阳无视我的握手，余光瞟了一眼谢天龙，极其郁闷的叹了口气：“他简直就是一头丛林猛兽，不管我藏的多隐蔽，都能被他准确无误的抓到。”
  谢天龙递给我一支烟，慢条斯理的解开我的疑惑：“昨天我抓他三回放了三回，最后一次狗日的说啥都不跑了。”
  听完之后，我才恍然大悟的又瞄向宋阳，难怪这家伙像只斗败的大公鸡似的没精打采，合着这是让谢天龙整服了。
  “这大货车是啥情况？”我又指了指货车开口：“别告诉我你俩临时买的哈，那也太败家了。”
  “想啥呢，就算经济实力允许，时间上也不允许。”谢天龙凑到我耳边轻声道：“这是韩飞旗下一家汽贸公司的车，昨天抓到那小子之后，我给阿城的蛋蛋联系了一下，当时韩飞正好在咱家做客，马上给安排了两台货车供咱们回广平县。”
  “韩飞咋好端端跑阿城去了？”我点点脑袋又问。
  “这几年咱们在阿城的很多生意都和韩飞有合作，蛋蛋跟他的私交处的也相当好。”谢天龙思索一下道：“韩飞这人不错，大方还义气，好几次咱们阿城的生意资金周转不开，蛋蛋又不好意思总冲你和磊哥开口，全是找韩飞帮忙解决的。”
  关于阿城的发展，向来都是段磊和蛋蛋在做对接，这些年我几乎没怎么过问，起初我也没对阿城抱太大希望，总觉得弟兄们在海外有个生存地就可以，可作为段磊的弟子，蛋蛋真的太超出我意料了，不光把阿城的买卖经营的风生水起，甚至还能给我们提供不少帮助。
  用段磊的话说，现在头狼公司搁阿城的段位绝对排得上前茅，不管是实力还是影响力。
  寒暄几句后，我歪脖扫量宋阳：“宋哥，咱回去的路上不会再遇上什么坎坷了吧？”
  “我很想，但不敢。”宋阳抿嘴苦笑：“说实话王朗，作为一个地方社团，你们的势力真的可以，但就因为太可以了，所以才会让很多大老板不安，毕竟谁都不希望看到一个不受控制的超级大社团存在，你拿下我没用，我成为不了左右这盘大棋的关键人物，即便没有我，上头照样还可以派下来张阳、王阳、刘阳，难不成你次次都能侥幸，次次都能反钳制？”
  我被他问的瞬间有点哑口无言。
  “少特么废话，别总给我制造揍你的借口。”谢天龙抬起胳膊，一巴掌拍在宋阳后脑勺上，厌恶的手指货车驾驶位：“滚上去眯着。”
  虽然很不忿，但宋阳最终老老实实的爬上车。
  “等等。”我迟疑几秒，朝宋阳吆喝一句：“要不你帮我想想辙，接下来怎么走才合理？”
  “我说的你肯定不乐意。”宋阳皱了皱鼻子道：“说跟不说没区别。”
  “说呗，万一我被你的建议游说的动了心呢。”我点燃烟卷，表情认真道：“我乐不乐意先放一边，你完成你的任务，将来回去之后，你老板也不能埋怨你。”
  宋阳犹豫了片刻后，又从车上蹦了下来，直勾勾看向我道：“反正你现在的局面已经山穷水尽，国内是肯定没法再容得下你，哪怕运气好逃走，这辈子都别想再堂而皇之的回来，何不见一下我老板，他那个级别不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，至少能让你轻轻松松出逃，敖辉就是个最典型的例子，第九处、天弃抓他那么久，你看他落网没？”
  我皱了皱眉头：“见你老板，去上京？”
  估计是觉得有戏，宋阳立即补充一句：“那不一定，如果你愿意，也可以选择一个你认为比较放心的地方。”
  “朗哥，别听他鬼话连篇的扯淡。”二牲口推搡他一下，朝着我规劝：“他老板那个级别基本属于国宝级人物，走到哪都是保镖成群，就算没保镖，随随便便一个电话都足够让巡捕把你围的水泄不通，跟他见完面，你再想离开，可就没那么容易了。”
  “是啊，真正大员身边的安保都是个顶个的强悍，寻常人别说近身，哪怕离远点都没可能，地藏没跟你说过么，他好几次想去杨利民住处踩点，都没成功，因为他觉察到杨利民附近一定藏着狠人。”谢天龙也接茬道：“杨利民是这样的，跟他级别不相上下的宋阳的老板能差到哪去...”